西山, 火凰洞。
柳萤手里紧紧握着一块碧色玉佩,又喜又气,浑身发抖。
跟着玄虚剑派这一路虽然短暂, 却已经成为了她人生中不可磨灭阴影。从今天起,她宁愿出家当尼姑,也不会再去不知好歹地勾搭剑修。
等火凰被宁宁引出疾风烈焰烤熟后,一行人便进了这个山洞。她一眼就见到那块放置在洞穴角落玉佩, 由于身法最快, 转瞬之间便上前将其夺过。
在那之后, 就是长老们于玄镜外见到自爆身份现场,可歌可泣, 可喜可贺。
“霓、霓光岛”
贺知洲极为惊诧地后退一步, 大大眼睛里是大大疑惑“可你不是流明山乐修吗”
“当然是骗你们啊白痴”
亲眼目睹这群剑修瞠目结舌模样,柳萤颇有种大仇得报快意, 一把撕下脸上满是黑灰人面,露出媚色生香绝美面庞“怎么, 就许你们欺负人,不让我们霓光岛略施小计么”
她越说越得意,手里玉佩寒凉如冰雪, 让柳萤下意识用力握紧。
只要有了它, 狐族传承千年圣物便落入了霓光岛手中。
他们不像玄虚剑派那样多管闲事, 一切行为出发点都是赢得试炼和抢夺宝物, 一旦灼日弓在手,这两个目标自然都不在话下。
“柳姐姐, 你想做什么”
乔颜急得脸色苍白, 颤声开口“若是没了玉佩, 我们拿不到灼日弓, 等来日魔族突破结界,狐族就完了”
柳萤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应声“魔族一事,我们自会考虑解决。”
霓光岛不傻,当然明白铲除魔族是一件大功。与其把这份殊荣留给玄虚派,不如抢过灼日弓,取代那群剑修成为屠灭魔族英雄。
她话刚说完,便察觉身旁袭来一道凛冽剑风。原来是宁宁拿了星痕剑,飞速向这边攻来。
她在玄虚剑派年轻弟子中身法最佳,如今形如疾电,饶是柳萤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剑鞘重重击中手腕,手中玉佩在吃痛闷哼中应声下坠。
该死,她怎么还有力气
眼看玉佩从手中摔落,被宁宁一把握在手中,柳萤暗自皱眉,心底尽是烦闷。
据她所知,宁宁与裴寂是方才那一战中出力最多人,被火凰消耗了一通灵力,这会儿理应不会再有太多气力,结果却
不对。
柳萤眸色一沉。
宁宁虽然身法迅捷、进攻出其不意,但身体已经有了隐隐颤抖之势,想来方才举动全是在强撑。
身着白裙绝色少女轻勾嘴角,催动身体里压抑许久灵气,以鬼魅之势迅速朝她靠近。
灵压如山,剑光似水。
两相对峙之下,自然是没了力气宁宁略逊一筹,被柳萤一道掌风击在胸口,玉佩顺势滑落,重新落入霓光岛媚修手中。
不远处其他人纷纷打算上前相助,柳萤心道麻烦,体态轻盈地向后一闪,身形竟如薄雾般逐渐黯淡,轻轻一晃后,借力迅速往洞外逃窜。
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早就在暗暗期待。
宁宁、裴寂与许曳已没了大半灵力,贺知洲与乔颜又构不成太大威胁。她本就身法超群,加之自始至终没出过手,灵力正处于全盛状态,必定不会被追上。
一道道疾风在耳畔呼啸而过,身后追逐声渐渐消退,等只能听见呼呼作响风声时,柳萤终于从嘴角露出毫不掩饰笑。
不枉她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这块玉佩和灼日弓,都是霓光岛囊中之物了
玄虚剑派被夺了玉佩,一定会尽快赶去瀑布秘门。她耽误不得,必须在他们抵达那里之前,带领同门率先拿到灼日弓
否则若是面对面撞上,必然会迎来一场硬碰硬恶战。
论身法,他们在所有门派中无人能及;可论实战,玄虚剑派那群疯子剑修叫人避之不及。
霓光岛驻扎地位于西山不远处,加上乔颜与容辞,一共有七名媚修。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等大致阐明事情经过,便迅速带领众人来到瀑布旁。乔颜所说果然不假,穿过那层势如长龙水流,当真有座石制巨大暗门伫立于山壁上。
“大仇得报啊”
其中一名少女兴奋得满脸通红“等我们拿到灼日弓,第一时间就去把玄虚派那几人干掉被自己千辛万苦寻得武器淘汰出局,想想他们那时表情就好笑。”
曾被宁宁耍过容辞却微微皱了眉“我们夺得玉佩过程未免太简单了些,以玄虚剑派那群人作风,可能有诈。”
“简单”
柳萤指了指自己被烫成泡面卷额发,冷哼道“我都被折腾成这副模样了,以后还怎么见人等拿到灼日弓,我定要亲自向那伙人报仇,以解心头之恨”
她说罢从怀里拿出玉佩,小心翼翼放在石门中央凹槽之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柳萤深吸一口气,嘴角是止不住笑,视线则紧紧盯着秘门,势要亲眼看着它打开。
然而时间过了须臾,石门居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又稍等片刻,仍旧无事发生。
终于有人等不下去,迟疑着小声发问“柳师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知道
柳萤被玄虚派折腾得气急败坏,眼见石门如同圆寂般一动不动,心里更是烦躁不堪,一把将玉佩从凹槽里拿出来,换了个方向再摁进去。
整个世界都好像死掉。
忧愁是一扇厚厚石头门,她在这头,灼日弓在那头。
怎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柳萤脑袋里空空荡荡嗡嗡作响,颤抖着将玉佩取下,下意识想起在山洞中与宁宁争夺那一幕。
对了。
宁宁曾将玉佩一把夺过,后来才又被她抢了去。柳萤只当那厮没了体力,但如果一切都是她有意而为之,先将真正玉佩藏在身上,再把假故意让出来
上当了
“我被骗了。”
柳萤咬着牙将它握在手心,恨不得把这假玉碎尸万段“他们在打斗中偷梁换柱,这是假。”
“可我仔细检查过,这块玉佩并没有幻术。”
容辞许是上回被骗出了心理阴影,眉头一直紧拧着“他们真能在那么短时间里,找到一块与石门匹配玉石”
柳萤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那群人里有个土生土长狐族,必然对真正玉佩模样了解得一清二楚,但从她暴露身份到争抢打斗,宁宁究竟是如何在片刻之内找到替代品
莫非
“难道说,”容辞亦是神情凝重,与她想到了同一种可能性,“他们早就察觉了你真实身份,并猜到你会抢夺玉佩,所以早在一开始,便着手准备了这块假”
柳萤心有不甘,咬紧下唇。
这是如今唯一能解释得通说法,而且在见到她之后,宁宁确曾主动提出要去前方探路,离开了她视线范围。
修真弟子们储物袋里杂七杂八,说不准宁宁就携了玉石在身,若是她早就看破一切,趁那时仿出一个替代品
柳萤心口发闷,喉头发腥。
难怪宁宁要带上那只狐狸,只有灵狐才知晓真正玉佩大小与模样
“别急。”
容辞比她冷静许多,直至此刻仍在冷静分析“我们还有机会。玄虚剑派那伙人灵力受损,况且秘境之中无法御剑飞行,赶路前来速度一定很慢。虽然与他们正面相争仍有危险但我们还可以再设一计,将真正玉佩换回来。”
密林之中,风吹草动。
身着浅绿长衫俊秀少年静静藏匿于树荫下,鸦羽般漆黑长睫轻轻下阖,洒下一片黯淡阴翳。
他几乎与身边草木融为一体,难以被察觉出丝毫气息,而在不远处林间小道上,走来一行腰间佩剑年轻人。
“柳姑娘还真就抢了玉佩就跑啊,”贺知洲嘴里叼了根草,是他在电视剧里跟武林大侠学来动作,“可惜是块假。你们说,霓光岛不会气急败坏,来找我们直接开打吧”
“不会不会。”
许曳摇头晃脑“我们修为都不低,剑修又最擅战斗,他们不会自讨苦吃。”
顿了顿,又道“这回多亏宁宁,一眼就识破了柳姑娘真实身份。要配合她演戏,还真有点不容易。”
容辞在心底啧了声。
“既然真玉佩在我们手里,大家就不用火急火燎往瀑布赶。与火凰一战实在疲累,不如在此地稍作休息。”
宁宁伸了个懒腰,轻笑着看向乔颜“记得好好保管玉佩。”
小狐狸不知怎地很是紧张,一直木着脸,听见她话后重重点头,声音听上去同样是僵僵“嗯”
于是一行人在半途稍作休息,许曳与贺知洲继续讨论电流问题,裴寂闷声叫住宁宁,递给她一颗疗伤丹丸。
唯有乔颜与他们不算熟识,独自坐在一旁,打量着手心里玉佩。
正是他动手好机会。
容辞指尖一动,随着灵力牵引,于空空如也草地之中幻化出一只白兔,蹦跳着出现在乔颜眼前。
狐族少女微微一愣。
她毕竟只是个小女孩,见了兔子心生喜爱,握着手里玉佩便上前去追。
容辞颇有耐心地留在阴影中等待,见时机成熟,让兔子在被她抱起瞬间猛一蹬腿
正好踹中手里玉佩。
玉佩不大,颜色与周遭碧绿欲滴树林完美贴合,只见得一串弧光悠悠坠落,很快没了踪迹。
“呀”
乔颜没料到竟会发生这样意外,赶紧放下手中白兔,蹲着身子在草丛中细细搜寻。目光刚一落下,就在脚边发现了平躺着翠玉。
容辞抿着唇,眼底淌出势在必得笑。
玉佩被兔子那样一踹,自然不可能恰好出现在她脚边,乔颜所见到,是那块被柳萤抢走假玉。
当时他见乔颜独自待在一旁,很快就在心底想好了计策。
先在此处提前放好假玉,再利用兔子引她进入林中,等刚好来到假玉所在之处,便让兔子停下来被她抱住,再用力一踹。
乔颜一个未经世事小姑娘,哪里会思考太多阴谋阳谋,只当是运气好,欢欢喜喜就捡起玉佩,去林外与其他人会合。
这一出偷梁换柱天衣无缝,玉佩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了霓光岛手中。
宁宁等人休憩片刻,很快起身继续赶路。等一伙人渐行渐远,藏匿于阴影中少年才终于上前一步,安静躬身。
莹润如白玉指尖划过青青绿草,最终落在草丛深处长方形碧玉上。
这场比拼,是他们赢了。
容辞回得很快。距离玄虚剑派抵达瀑布还有一段时间,虽然中途出了点小岔子,但只要尽快打开秘门,霓光岛还是能夺得灼日弓。
柳萤被折腾得身心俱疲,彻底没了兴致,不愿见到那把将她害惨了弓,于是先行道别,恹恹回了驻扎地休息。
其余霓光岛弟子皆是神情激动,催促他将秘门打开。
与那块假玉不同,容辞手里玉石要显得厚重许多,通体碧绿色泽有如一泓清潭,清幽得不起丝毫波澜。
他懒懒勾了个笑,低声对周围人嘱托“等我们取得灼日弓,便在此处设下埋伏。上古神器威力巨大,饶是元婴期剑修也难以抵挡,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如何应对。”
少年声线清泠悦耳,却莫名带了几分透骨寒意,在飞瀑击石冷冽撞击声里,更显杀意腾腾。
四溅水汽让他微微眯起眼睛,容辞轻抚玉佩,将其安放在秘门凹陷之上。
玉佩重重落了下去。
身后是瀑布巨大轰鸣,跟前秘门岿然不动,安静得犹如死寂。
时间一点点过去,容辞眉头一点点聚拢,渐渐没了耐心。
这不可能。
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
“啊,这不是霓光岛各位吗”
正当霓光岛六人一片沉默之际,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活泼轻快女音。
那声音带了点唯恐天下不乱笑,和瀑布声一起传入耳朵时,像一把把锋利刀,刺得容辞脑袋发疼。
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退出瀑布外一回头,果然见到宁宁那张人畜无害、满是笑意脸“怎么,在等门开呀”
那神情,那语气,真是虚伪他妈给虚伪开门,虚伪到家了。
容辞抽了抽嘴角,不打算跟她废话“这块玉佩也是假”
“什么叫也”
宁宁站在裴寂身旁,一张笑脸被身边木头衬得格外灿烂“我只准备了一块假玉。”
她承认得倒挺快,完全没有丝毫负罪感,云淡风轻得像在讨论今天吃什么菜。
容辞脑瓜子突突突地疼,大概明白了点柳萤和这伙人待在一起时感受,好不容易才忍下火气,勉强笑道“一块”
可分明那两块玉都不能把门打开。